“当时身涂‘膏药旗’的飞机嚣张得很,飞得低到能看见飞行员的脸。”中共代县县委党史研究室主任解世亭介绍,彼时,突破晋北防线的日军直逼忻口,代县沦陷,滹沱河上空敌机肆虐,忻口战役主阵地每日承受着钢铁火雨的倾泻。
22岁的八路军769团团长陈锡联敏锐捕捉到战机。他带战士化装成农民抵近侦察,发现阳明堡机场竟是阎锡山未启用的旧机场,被日军改建为轰炸太原的起飞基地。更令人振奋的是,骄横的日军仅部署200余人守卫机场,大部兵力驻扎镇内。“虎口拔牙,此其时也!”陈锡联连夜制订作战计划。
“刘伯承师长下了死命令:此仗必须打响!”解世亭在遗址碑前指着碑背的作战图。彼时全国弥漫“日军不可战胜”的悲观论调,八路军亟需用一场胜利提振民心。师部批复中特别强调:“宁可打小,也要打响!”
军史档案记载着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:营长赵崇德率3营2个连趁夜色渡河。战士们背负集束手榴弹,用布条紧裹刺刀防反光,牙齿咬着衣襟防出声。剪开铁丝网后,兵分两路扑向停机坪——那里整齐排列着24架战机。
“突然探照灯扫过来,子弹像蝗虫般扑来!”解世亭说一位当地村民曾作为向导参战,目睹10连战士与敌方哨兵遭遇的瞬间。机场顿时枪声大作。赵崇德炸雷般的吼声穿透硝烟:“给飞机喂手榴弹!”战士们飞身跃上机翼,将手榴弹塞进驾驶舱。爆炸声此起彼伏,火舌迅速吞噬机身。
日军疯狂反扑,七次冲锋被打退。缺乏刺刀的八路军战士抡起枪托肉搏,有人怀抱炸药包冲入敌群。赵崇德为掩护战友撤退,身中四弹。通讯员要背他撤离,他拼尽最后气力命令:“别管我,快炸飞机……”这位被彭德怀赞为“忠肝赤胆,与日月争光”的营长,生命永远定格在23岁。
一小时后,滹沱河东岸燃起撤退火号。此役八路军以伤亡30余人的代价,毙敌百余、毁机24架。捷报传开,举国振奋。上海、延安、太原等地民众自发募捐慰劳将士;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颁发嘉奖令;在八路军总部,刘伯承手持战报连声赞叹:“769团首战告捷!打得漂亮!”
这场“步兵打飞机”的传奇战例,与平型关大捷、雁门关伏击战并称八路军出师三捷,彻底粉碎了“日军不可战胜”的神话。夜袭后,日军在晋北战场的空中力量遭受重创,忻口守军压力骤减。
盐碱地上的“金色革命”
昔时战火纷飞的阳明堡原野,如今被安居的村民和葱茏的农田覆盖。但历史的烙印、铁血的精神并未随硝烟一同散去。
在阳明堡镇到村工作大学生孔媛引领下,记者来到一条乡间小路。这条看似普通的土路,正是当年八路军奔袭机场的必经之路。“陈锡联团长带着队伍就从这里出发,直插日军心脏。”孔媛说。
站在田埂上眺望,昔日的机场轮廓已在岁月中消隐。战后数十年间,这片被燃油和弹片污染的土地一度沦为“白茫茫盐碱滩”,村民垦荒却“刨不出多少粮食”。孔媛常听村民回忆,贫瘠的土地如同未愈的伤疤。
转机发生在1996年。国家牵头,群众齐心协力,共同投资250多万元,修渠排碱、打井引灌、筑路栽树。推土机铲平残存的跑道,排碱沟纵横如血脉,2000余亩荒地蜕变成良田。
“经过一年又一年的农田改造,这块地欢实着呢,种啥长啥。以前种玉米,前几年种甜瓜,这几年黍米卖价高,乡亲们也跟了种。今年春上,镇上派来了科技‘明白人’,指导大家黍米地里套种甜瓜,一地生多金。”孔媛表示,昔日的“机场跑道”已经化作致富快车道。